為什麼拍出來的照片,不是少了一味,就是畫面顯得太過於雜亂?常聽人說,「 攝影是減法的表現 」,到底該怎麼刪除不必要的畫面,突顯想表達的主題,或是將過於複雜的元素,適度的精簡化呢?其實,只要把握 拍攝主題 的單純性,凝練所看到的畫面,並且將簡化過後的景物,利用 相機 或 鏡頭 的特性加以改造呈現,就能讓最簡潔的 影像 告訴大家你想說的話。

 

單純又多樣

單純而不多樣就會十分平淡無味,頂多也只是不使人討厭而已。但是如果將單純與多樣結合起來,就會使人喜歡,因為它能提高多樣性給予人的快感,讓眼睛能夠更輕鬆地去感受。藝術作品總是在追求單純,就是因為它能使優雅的形狀不顯得混亂。—英國評論家 William Hogarth ─

烏雲與山巒

在佳木斯鐃河濕地旁的一天傍晚,我和朋友們一起將鏡頭對準了這片水鄉澤園,希望能拍到一幅落日染紅水面的漂亮照片,可惜事與願違,西邊的雲層越來越厚,看來十之八九是看不到日落了。大家的情緒免不得低落下來,很多人不是隨意地拍了幾張小品,就是湊在一起聊天。但是此時,我注意到西邊的雲層和下方的山巒都呈現深灰色,接連在一起,幾乎融合成一個很單純且氣勢龐大的色塊。

仔細一看, 在這深灰色塊中卻又佈滿了明暗、深淺不一的色彩細節,於是我想起了威廉賀加斯在他的美學著作《美的分析》中說的一段話:「如果使單純與多樣結合起來,就會使人喜歡」。我一下子感覺到豁然開朗了,所以立即舉起相機,大膽地構圖,讓灰雲幾乎占滿整個畫面,只是為了將單純中的多樣性給強調凸顯出來,一個具有現實感的空間即轉化為另個錯綜的色彩迷宮。

 

精簡是成功之母

貪得無厭是失敗之源,精簡凝練才是成功之母。
—日本攝影師 前田真三─


石塊、苔蘚與落葉

2009年秋天,我應邀來到了內蒙紮蘭屯的大峽谷從事拍攝活動。大峽谷最動人之處當然是那些由火山岩構成的峭壁和深溝峽谷。當邊走邊觀察時,覺得眼前的風景雖然壯觀奇麗,不過要拍出令人滿意的作品還是相當困難的,因為鏡頭中的景物太豐富了,反而很難取捨,而正確的取捨往往是佳作誕生的前提。既然我一時缺乏駕馭大畫面的能力,那還不如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最令人感興趣的局部。

很快地我就注意到了,在峽谷的深處,有些岩石塊既生長著苔蘚又點綴著落葉,它們形成一個又一個狹小但又豐富的色彩天地。於是便開始仔細地、精心地於它們之間搜尋,終於發現了一處,無論形狀還是色彩都搭配得渾然天成、巧妙精緻的一角。所以我換上長鏡頭,用狹窄的視角將我的發現進行最大的取捨,單純集中在最打動我的那些形狀與色彩的排列組合上。這幅作品的誕生,既來自勿貪多而求少、求精的觀念,也來自於平時對複雜事物進行精準審美判斷、取捨的持久學習和實踐的結果。

 

(凌亂的畫面,要怎麼將它們簡化呢?)

簡化與改造

只有簡化,才能把有意味的東西從大量無意味的東西中提煉出來。…簡化並不僅僅是去掉細節,還要把剩下的景物加以改造,使之具有意味。我所說的「意味的形式」即是指那些以獨特方式來打動我們的排列和組合。—英國美學評論家 Clive Bell ─

荷葉

2007年夏天, 我被邀請到安徽合肥郊區一個很大的荷塘旁。望著那一片荷花與荷葉交織在一起的荷塘, 心想著:「完蛋了。」因為當時已近中午, 在頂光照射下的荷塘顯得雜亂無章、缺乏生氣, 而且毫無趣味可言。可是又不能退縮,我好勝的性格也不允許自己站在那裡束手無策。於是橫下心,想著只能在不可能中求可能了。沿著荷塘走來走去,我邊走邊觀察,很快就想起克萊夫貝爾在《藝術》一書中曾說過的化,「只有簡化,才能把有意味的東西從大量無意識的東西中提煉出來。」

至於要如何簡化眼前的凌亂的荷花與荷葉呢?首先得確定要用較長的鏡頭,因為長鏡頭的視角窄,容易省去掉無關的其他景物。然後我終於發現了在一小塊水域中,有四片大小不一的荷葉擠在一起,看起來是非常有趣的組合。接著便細心地左右移動視野,最後找尋到葦草在水中的倒影恰好穿過荷葉的畫面,這樣一來,有了圓與線的並列,立即給予畫面增添了抽象的味道。因為簡化發現了有趣的細節,因為移動方位又找到了能打動我們的排列和組合。順便一說,人人討厭的頂光在這裡卻變成了可愛的光線。因為只有頂光才能使荷花的倒影隱藏在荷葉的下面,也可使畫面更簡潔,更近於抽象的意味。

雕琢必多病

雕琢必多病。—中國畫家 冷冰川—

風中蘆葦

法國畫家馬蒂斯曾說「畫面上沒有可有可無的部分, 若對全體無益,便是有害的。」這講的是構圖中的簡潔,並且似乎越簡越好。但我認為此話說的有些太過絕對了。其實在畫面中有時候很難決定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不必要的, 尤其是攝影。因為它的臨場性,使你面對到不那麼盡善盡美的世界,即使有再高明的構圖能力,也難免會於使畫面中留下一些可有可無的部分,於是有些人就在後製中想辦法(尤其有電腦以後)將其刪掉,以求得最完美的簡潔,卻不知道這樣一來,就會讓你的作品沾染了匠氣。其實攝影的魅力之一就是在於它的真實性,所以畫面上保留一些可有可無的部分不僅沒有傷害,甚至還有會帶來益處。渾然的趣味往往就來自於此。

有一次在頤和園的西堤,面對著夕陽下在風中搖擺不停的蘆葦,我在構圖時就經過了重重思考,最後還是決定將鏡頭對準葦塘的一角,讓一叢搖動最厲害的,又幾乎浸透了夕陽的蘆葦佔據了畫面,其於部分則利用深藍的水面上,被夕陽染紅了的星星點點,並且有些散亂的荷葉來當背景。當時和事後都沒有刻意地去「刪繁就簡三秋樹」 (鄭板橋 語),也沒有費力不討好地去將那些所謂可有可無的部分去掉。我竭力捕捉的是那種風中蘆葦在搖晃中的印象和韻致,追求的是整體的視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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