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地孤兒到百萬巨星，專訪美國攝影師伊萊．律德 Eli Reed

伊萊．律德（Eli Reed）從血腥的殺戮戰場到紙醉金迷的好萊塢，他拍徬徨無依的非洲孤兒，也拍日入斗金的百萬巨星，就連美國總統歐巴馬都自願入鏡；但是不論被攝者身份為何，他最關心的還是眼前的人，以及用鏡頭訴說他/她的故事。他曾說，「我很高興自己能以攝影為業。就本質上來說，我工作的核心就是對生而為人的省思。」攝影是省思？你一樣認為攝影是一種省思嗎？

溫柔的巨人

曾有媒體形容他是個「溫柔的巨人」（gentle giant），實在是名符其實。第一次見到美國報導攝影泰斗 — 伊萊．律德，你很難不為他高大壯碩的身材所折服；但或許是常年在世界各地生活、拍攝的關係，他對人深刻的理解、觀察與溫柔的同理心，還有大把鬍子底下爽朗的笑聲，才是迅速贏得人心的真正原因。走遍受盡戰火蹂躪的苦難大地與紙醉金迷的星光大道，伊萊將攝影三十年來的攝影成果集結為「從被遺棄的蘇丹男孩到好萊塢之星」（From Lost Boys of Sudan to Hollywood）。

▲Eli Reed, 1995.TANZANIA. Benaco. Rwandan refugees. 坦尚尼亞，貝那考，盧安達難民。

蘇丹孤兒 v.s. 好萊塢巨星

當天真無辜看著鏡頭的非洲孤兒、街頭隨處可見的平民百姓與萬眾矚目的好萊塢巨星們同時再現於一室，這樣看似衝突且毫不相干的畫面究竟有什麼含意？「這組作品呈現了遠在世界另一端的某處所存在的黑暗現實與苦難。擺在我為好萊塢電影所拍攝的影像旁，就像是世界的兩端聚首在同一展覽室中一般。」伊萊表示，「好萊塢所創造的世界傳達的是現實的戲劇性表象；它與它的工作人員所組成的電影工業擁有龐大影響力，能夠展現不同的事實以及對人事物的某種理解。」

攝影原本就具有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模糊空間，誰能說好萊塢電影中上演的純然是虛幻不實，而血淋淋的真實人生中，每個人都必須奮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這其中難道又沒有虛偽不實存在的空間？真與假、虛與實，從來就是照片中的光與影，既不是相對，也沒有絕對，但是幾乎永遠同時存在。過度執著於任何一方，只是在蒙蔽自己的眼睛而已。

▲Eli Reed, 2001. KENYA. Kakuma Refugee Camp. Boys playing in the camp. 肯亞，卡庫瑪難民營中玩耍的男孩。

▲Eli Reed, 2001. Russel Crowe in photo 羅素克洛（澳洲影星）於拍片中。

（從好萊塢到白宮的伊萊，給年輕攝影師的建議為何？）

從馬格南、好萊塢到白宮

1970年起，伊萊正式成為一個自由接案攝影師，並為許多地方性報紙工作。直到12年之後，他遠赴中美洲所拍攝的戰事照片受到馬格南通訊社的注意，進而獲選為提名成員；1988年，他更獲選為馬格南正式會員，成為首位進入馬格南的非裔攝影師。從此之後，伊萊的拍攝邀約與獲獎不斷，1991年起，伊萊更從攝影跨足電影圈，參與許多好萊塢電影的拍攝製作並擔任靜態攝影師，例如《美麗境界》（A Beautiful Mind）、《街頭痞子》（8 Mile）等知名影片，甚至拍攝過紀錄片並擔任導演。

▲Eli Reed, 2002. Eminem plays "Jimmy" in 8 Mile. 阿姆於街頭痞子中飾演「吉姆」一角。

然而提到這些光鮮亮麗的經歷，伊萊卻是相當泰然：「其實，我都是快破產的時候才趕快去好萊塢工作啦！」他大笑。他與電影導演約翰．辛格頓（John Singleton）是多年好友，從《詩性正義》（Poetic Justice，暫譯）以來，伊萊參與了他每一部片的拍攝工作，約翰後來也參與了伊萊一張名作的「演出」，也就是與美國名模泰拉班克斯（Tyra Banks）的合照。

「泰拉要求我為她拍攝一組棚拍作品，而約翰則在電影《校園大風暴》（Higher Learning）（編按：泰拉亦參與該片演出）劇組放假時抽了一天空過來，極有耐心地看著我完成泰拉的拍攝工作。正當我將拍攝位置移到了浴室，心裡還在思考是不是能請約翰與泰拉一起拍張照時，約翰便主動提出了一張肖像照的構想。他完全捕捉到我的想法。我想，能看到有趣而特別的影像，正是電影導演與一般人不同之處吧！」伊萊表示。

▲Eli Reed, 1994. Model and actress Tyra Banks embraces film director John Singleton. 約翰．辛格頓（John Singleton）與泰拉．班克斯（Tyra Banks）於美國洛杉磯。

儘管伊萊對於美國出現首位非裔總統是感到興奮與激動的，甚至在開票當天整夜在外記錄民眾興奮的情緒；但是當歐巴馬邀請他擔任自己的個人攝影師時，他卻拒絕了。「我瞭解成為『總統個人的御用攝影師』這頭銜代表什麼意思；這非常非常誘人。」伊萊說，「但是我沒有辦法接受，因為這表示我必須放棄教書和其它責任。」他幾乎是立刻拒絕了這畢生難逢的大好機會，仍舊安穩地待在德州，繼續平淡的教學工作。

▲Eli Reed, 2006. New York City superman 紐約市超人。

給年輕攝影師的建議

身為一個聲譽卓著的攝影師與攝影教育工作者，伊萊給有志於攝影的年輕人一個簡單明瞭的建議：「請停止討論怎樣才能讓你的攝影變得更好；動手去拍，拍到你的記憶卡都滿了或底片都沒了為止。動手拍很簡單，但要把一張照片『討論』成形，這可難了。」伊萊表示，他看過太多剛剛起步的年輕攝影師最後沒能繼續下去，就只是因為無法全心投入有意義的攝影創作中而已。「如果無法全心投入，你會拍出一堆無聊至極的照片，無聊到讓你拍不下去。但如果你能夠用相機探索光線的本質並樂在其中，你便已經開始在前進了！」

▲Eli Reed, 2007. Rapper Fabri Fibra, Milan Italy 義大利饒舌樂手法布理．費布拉於米蘭。

▲Eli Reed, 2010. 伊萊．律德於台北拍攝的照片。

人物側寫

伊萊．律德（Eli Reed）
美國人，1946年生於紐澤西。1967年畢業於紐華克藝術與工藝學校（Newark School of Fine and Industrial Art），主修平面插畫，1970年開始攝影。1982年秋，他在中美洲拍攝的照片獲得馬格南通訊社（Magnum Photo）的注意，並於1988年成為正式會員。伊萊曾在貝魯特（1983-87）、海地、巴拿馬、香港與其它地方工作，1997年，他將二十年來所記錄的非裔美國人遭遇集結為《美國黑人》（Black in America）一書，為其最重要之著作。目前任教於德州州立大學奧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in Austin），為報導攝影（photojournalism）之實務教授（clinical professor）。